我们通常认为口误是一个异常,但在齐泽克、拉康和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看来,异常、梦境、口误、下意识动作,往往是内心真实的反应。比如,一个女孩一直都是家人眼中的乖乖女,从小成绩优异、性格温顺,说话轻声细语、衣着保守、拒绝冲突,严格遵循乖乖女该有的样子。但是在一次朋友的聚会上,她喝醉了,然后开始大声控诉父母、吐槽上司,甚至撒泼打滚。表面上看起来这是醉酒失控是“异常行为”,但实际上这恰恰是她的真实自我,而平时的“乖乖女” 形象才是表象,是她适应家庭和社会象征秩序的产物,她通过压抑攻击性、欲望和真实情绪,换取好孩子、好员工的家庭认可和社会认可。

女孩子酒后失言看起来是异常,但从另外一个视角看,她平时的乖乖女形象才是异常。正如齐泽克说,征兆看起来是不该出现的异常,但其实是真实世界的裂缝。让我们发现了看起来合理之中的不合理或者说悖论。征兆遵循的是“例外逻辑”,也就是每一种意识形态普遍原则都是“虚假的”,且存在特殊案例,这个案例可以打破意识形态的一致性,并揭露其虚假性。所以,齐泽克把征兆称之为一个特殊因素,它颠覆了自身的普遍根基。女明星口中的“定向委派”就是齐泽克所说的特殊个案,是教育公平的一个内在裂痕,它打破了教育公平的普遍原则和一致性。

作为征兆的异常事件,是打破意识形态幻象的契机,齐泽克指出,意识形态的普遍原则制造了一种幻象,比如,公平、自由、平等往往是意识形态幻象中重要的支撑点。自由包括很多,比如意识自由、言论自由、商业自由等等,但是其中出现了一个特殊的自由,比如劳动者可以在市场上自由地出售自己的劳动力,它就颠覆了普遍的自由的概念。因为,劳动者自由地出售劳动,也就意味着它失去了自由。

关于征兆概念的起源,拉康认为是马克思发明了“征兆”,在资本主义社会中,比如劳动力商品的等价交换原则,表面上是公平的,但实际上却隐藏着剩余价值的剥削,这个矛盾成为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崩溃点。劳动力商品作为征兆,揭示了资本主义所谓“公平交换”意识形态下的不平等和矛盾,使人们看到意识形态所掩盖的真相。在这个意义上,拉康认为是马克思发明了征兆,是意识形态幻象中的断裂点、崩溃点、裂缝、失衡点。

齐泽克认为,在马克思对商品分析,以及弗洛伊德对梦的解析中,都采用了征兆的分析框架。比如马克思的商品形式,以及弗洛伊德的梦就是一种征兆。弗洛伊德对梦的解析分为三个层次:梦的文本,梦的思想或者内容,无意识欲望。弗洛伊德认为,梦是一种内在更普遍的无意识欲望的征兆。看起来白天的时候人是清醒和理性的,但是我们只是用理性伪装或者遮蔽了非理性的欲望,而到也夜晚的梦境,这种内在的无意识欲望被以一些看似非理性的方式展现出来,但弗洛伊德并不认为梦是胡思乱想,而是一种特定的思维形式,只是在睡眠的时候才让它成为可能。

总之,齐泽克认为,马克思对商品形式的分析,以及弗洛伊德对梦的解析,都采用了征兆的分析框架,征兆是对常规的破坏,是裂痕、崩溃点,但却是让我们意识到意识形态存在的一个契机。比如做梦的时候,梦就像露出水面的冰山一样,露出水面的一点点冰水就是水下更庞大的冰山的一个征兆。正如弗洛伊德指出,梦是内在无意识欲望的投射和显现,因此,通过对梦的解析,可以分析一个人内在的无意识欲望。

同样,在马克思的思想中,商品形式就是这个征兆,商品形式实际上就是把消耗于劳动产品的劳动数量来判定该劳动产品的价值。换句话说,资本主义把商品价值等同于劳动价值,劳动采取了商品的价值的这种形式来表达或者征兆,因此,马克思通过对商品形式的分析,对资本主义的一系列问题展开了批判。因此,在马克思看来,商品就是资本主义意识形态问题的征兆,在弗洛伊德看来,梦就是一个人内在无意识欲望的征兆。齐泽克认为,这是他们在分析思路上的一致性,都是用一个典型的异常来分析深层次、或者隐藏的更大真相。

所以,意识形态并不是一种虚假意识,不仅仅是对现实的虚幻再现,而是一种新的社会现实,是一种真实可见的幻象。正如马克思说在《资本论》中对意识形态的最初级定义:我们虽然对它一无所知,却在勤勉为之。意识形态并不是虚幻的,而是得到了虚假意识支撑的存在自身。意识形态常常构建出一种虚幻的整体形象,让人们误以为社会现实是和谐有序的,而征兆是这种整体中的断裂和不一致之处。返回搜狐,查看更多